那次,我请了假回到我们那个山寨,已经是九点来钟,天已经完全黑下来
可我家院子里四处灯火通明
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,奶奶你可别扔下我不管
走进堂屋,屋里围满了人,
无聊到不是父亲,而是从小宠坏了的弟弟,他变着法子学城里人,把钱从母亲们的箱柜里哄出来,说是要到街上买仔猪,还向媳妇许下一个个花花绿绿的愿望,说自己到街上一不赌二不喝酒,如果手头宽余的话还要把新来玉米种买回来,还自言自语地说:三岁娃儿做棺材,是一回子事
上街后,弟弟的心就花了,眼孔也就大了,结果带出去的钱他们把他用到了歪处,或押到赌上,潇洒了一回,或者花在酒上,醉得不省人事,衣袋里的钱当然不知去向了
弟弟乖乖地回到家里的时候,麦苗可怜地看着他,缺少水喝的麦苗象他输了钱醉了酒的眼神,没有一点精彩
父亲气得牙齿只打架,他从母亲的叨唠面前抽身,他来到地里,用手理了理被玩皮的孩子们弄倒的麦子,顺手摘了一朵豆花,看里面有没有住进了害虫
可是那些豆花都没有神采,与父亲被坏情绪沾染着的脸色一样
父亲再拿起一个大一点的土块,很轻的土块没有一丝一缕的水份,一粒碗豆居然沾在上面,活活被饿死,没有发芽,也不会开化
父亲抬起头,看看天色,天上行去匆匆,没有停下来的意思,云溥溥的样子蓄不起雨水
看来,欠收是要成定局,父亲回到家中,翻箱倒柜地找些什么,母亲在一旁实在看不出名堂,就过去对父亲说:"你是不是疯了?"你看,你把孩子小时候的衣服都翻了出来,你真是神经病了吧
"父亲就是翻,他要翻他那一身从部门里带回来的旧军装,已经好多年没有穿他了,这是正月,他想到他,他要穿着他到县城一趟
他要到城里出售他的力气,用村子里小青年们时兴的叫法是打工
母亲帮他找出旧军装时,他才发现旧军装实在是有些旧了,黄绿色的布料早已成了灰秃秃的一块旧布,他把手放到上面轻轻抹抹,算是电烫斗,尽管他的手功是那样重,衣上的邹纹还是很深,他摸着自己的额头,想到岁月
有一次,在一片原野中火车临时停车,正巧另一列火车也在临时停车
我向那边望去,一溜车窗里人头攒动,小桌上摆满了各种饮料瓶子和水杯
忽然,我发现有个人正向我这边望着,是个女孩,似曾相识的一张脸,惊讶之余我努力搜索着记忆,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样一张脸
再抬头时,那女孩冲我微微笑了,我的心一暖,还没来得及还以一笑,火车就慢慢启动了
我忽然明白,也许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她,只是我们同在漂泊,有一种共同的神情
可能我们再不会有哪怕这样的一次相逢,可我一定会记住这旅途中的一张笑脸
有限是盲着半江瑟瑟,无穷是开盲一山絮叨
可她真是许朝晖吗?许朝晖不是从这带山川上消失了吗?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?而且,她怎么可能就有了孩子?!那时候,我刚满十九岁,比我小两岁的许朝晖只有十七岁,十七岁就有孩子,也就是说,十六岁她就结婚了,甚至不到十六岁就结婚了
这简直不可思议……